讲述人：苏梅
医院陪床，一天晚上，有个病友突然跟我们说了几句匪夷所思的话，听着像是在交代什么，又像是在暗示什么，说完便再也没有起床，后来细细回想起那几句话，后背不免一阵阵发凉！当时所在的病房里有三个病人，由于是刚住进去，彼此间都不怎么熟悉，也就没怎么多说话。挨着窗户的床位是一位60多岁的大爷，留着一头接近光头的白发，眼窝深陷，眼圈发黑，颧骨凸起，脖子上瘦得只剩一张黑黄发皱的皮，松弛的垂挂在下巴下面。身穿一件微微泛黄的白色T恤，瘦小的身子完全撑不起T恤的尺码，像一件披肩一样耷拉在肩膀上，一晃一晃的。大爷平时不爱说话，脸上也很少有笑容，无聊的时候就坐起来看看窗外，过一阵又躺下睡一会，因为他请的是护工，也就没人陪他聊天。那天晚上，护工伺候好大爷用餐后就下班回家了。到了晚上8点多钟，大爷突然起床快速地朝门外走去，10来分钟后，大爷回来了，刚一进屋就露出平日里少有的笑容跟我们说：“我明天就要走了，医院食堂的饭了，吃了2个月，都吃腻了.....。”说完又“唉”地叹了一口气：“以后可以天天吃我老婆做的饭了，我医院食堂做的好吃得多。”说到这，大爷似乎很有自信，接着又说：“有机会让你们也尝尝我老婆的手艺，到时都去我家！”“恭喜啊，大爷，终于可以出院了，回去让大妈先给您做点好吃的，好好补补身子，都瘦成这样了”。听到大爷明天是要出院了，我们都很替他高兴。大爷说完，突然止住了笑容，瘦削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，深陷的眼睛朝门口看了几眼，像似在跟人说：“等我一下”。随即转身走向了他的床位，开始收拾起行李来，有脸盆、牙刷、毛巾...，还有一件从床沿上拽下来的灰色外套，拿到这件外套时他并没有立刻收起来，而是捧在手上摸了摸、看了看，嘴里喃喃地说：“这件衣服拿回去给我老婆洗吧，她洗得干净”，说完便把它装进一个了破旧的牛仔背包里。我们才发现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爷把头洗了一下，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已经滑落到了眼角边，淌在了深深的皱纹里并没有继续往下滑，要不是看到有一头没完全擦干的头发，还真以为他刚才痛哭过！不过此时的大爷看上去比往日精神了不少，脸色泛红，腰也直起来了，从收拾东西的动作来看，完全不像一个病人，难怪在说明天可以出院了。到了晚上9点多钟，大爷收拾完东西后便躺床上睡下了，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，瘦削的身体躺在床上给人一种似乎无人的假象，白色的头发与白色的枕头几乎融为了一体，毫无违和感，要不是还剩一张黄黑的脸露在外边，还真以为床上没躺人。我记得那一夜非常非常地安静，安静得能听到轻风从窗缝里徐徐吹进来的声音，往日烦闹的蟋蟀声也停止了吵叫，看似静谧的夜晚总感觉在透露着一丝丝诡异。又这样过了看似平静的一夜，第二天一大清早，大爷请的护工就过来了，随手还带着几个包子和一碗白粥，这是大爷的早餐。护工先是把早餐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，然后就去叫大爷起床，先叫了两声，大爷没应声。“睡得这么香...。”又叫了两声，还是没应声“不对啊，平时这个点早就起来了....”，护工心里开始犯嘀咕。于是抬高了声调，边叫边用手去推，还是没反应，护工有点慌了，掀开被角一摸，被窝里已经是冰凉的了。护工立即按下了呼叫铃，很快，医生赶了过来，探了探鼻子，摸了摸颈动脉，无奈地摇了一下头：“已经离世了”。“太意外了，昨天晚上还好好的，还说今天要出院了啊，怎么说走就走了.....！”我们几个都不敢相信，但的确走了。后来从护士口中得知，这位大爷的老伴早在两年前就离世了，膝下无子，虽说有几个侄子，但是都不肯过来照顾，后来没办法给请了一个护工，也还算尽了点孝吧。我们一听身体不由得颤了一下：“原来大爷说的明天走了，指的是去找他老伴，这样就可以天天吃他老伴做的饭菜了，这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，但是不要叫上我们啊！”这一回想，汗毛直立！当天上午，大爷被医护人员推去了太平间，直到下午，大爷的几个侄子才过来处理后事，随后，这屋的另外一个病人申请搬到别的病房去了，没办法，我们也胆小，只好一块换了屋子！唉，大爷无儿无女，孤苦无依，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，身边也没有一个陪伴的亲人，想想还是挺心酸的，不免让人感到同情和遗憾，不过大爷走得这么安详，这也算是善终和福报吧！所以我觉得人生在世，能生尽量还是生个一男半女比较好，总不至于到最后落得一个晚景凄凉的局面，您说呢？图：生活起航
文：生活起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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